老茶客

一个弹琴人对于茶的碎碎念

作者：天下茶友网阅读次数：0次 1970-01-01 08:33

    与大多数弹琴的人不一样，我与琴从来没有在某一个时刻相遇。
    我的家庭与古琴的缘分，已经超过了一个世纪。即使过去的这一百年中国大陆有如此坎坷的历史进程，但古琴依然安静地贯穿于我们几代人的家庭生活。我的父亲是个勤勉的人，直到今日，他依然早上六点准时起床练琴，几十年未曾变过。自我有记忆以来，每天睁开眼睛必不可少的声音便是父亲的琴声。我在这样声音的陪伴下刷牙，洗脸，早餐，上学一直到长大。大学我选择了一条所谓专业的艺术道路，当时的原因也无关于宏大的理想，无非是方便。但我今天回看，那真的是命运的指引，让我能够与茶发生如此亲密的关系。
    走过刚接触茶的混沌时段，慢慢走上轨道之后，总会把自己弹琴的一些理念与感觉贯穿到茶之中来。琴在我的世界里是一个生活性、日常性的东西，是一种不太用力的自在。即是最基础的日常生活。某年春节去泉州旅行，开元寺外的西街上几位老人围在一起，用简陋的不锈钢茶盘，朴素的白瓷茶具围坐喝茶、聊天，那一刻才真真的觉得，其实这才是我想要的茶。但茶这种具有深邃内涵的东西遇上琐碎的日常生活，难道不会变得平庸吗？我对这个问题的思考是，当我们能够将茶得体地贯穿于每一天的坐卧行立之中时，它就落到了实处；可以这样讲，生活的态度决定了喝茶的情趣，我相信对自己的生活有追求，那么茶自然会向我展开最好的模样。
    今天，我们对传统文化抱持一种良性的期待与真挚的情怀。对于传统，无论希望复原也好，创新也好，继承也好……每一个人都希望自己与之互动。按陈寅恪先生所讲，都希望对传统有一种"同情之理解"。弹琴喝茶皆是如此。当我们说到"理解传统"词的时候，往往是一个与"意识"有关的东西。古希腊传统的哲学需要的是"认识你自己"，而这句话的背后则具有强烈的思辨色彩，而身体好像没有得到过多关注与垂青。直到笛卡尔的时代都认为，身体代表着感性、偶然性、错觉的一面，只有我们的精神才是高贵的、确切的，闪耀着理性的光芒。而基督教里身体更是给我们常与罪恶相伴的标签式印象。但是到了19世纪尼采以后，西方的哲学慢慢开始注重身体；从尼采到福柯、梅洛-庞蒂，彻底地完成了对于身体的正名。那么我想提出一个问题，我们是否真正能够用思辨与逻辑的方法达成对于传统的理解？又或者说，我们企图领会的茶道、琴道中的天人合一，是否真正止步于一种可被理解的概念？当然不全是这样。无论抚琴还是泡茶，身体的每一处关节、每一次呼吸必定会贯穿其中；呼吸的缓急，身体动作的拿捏，随着时间的积累，慢慢达到纯熟，我们将它称之为功夫。在这个过程中，我们自然地会在某一时空，理解古人，理解传统；而这种理解，一定是静悄悄的。"传统"会在你自己的小世界里面逐渐清晰，这种清晰不用刻意求证，也无需强加于人，冷暖自知。对于茶道、琴道的领悟，首先是一种身体上的理解；而对于进行传统文化研习而言，我们所处的是好时代也是坏时代。个中原因在于今天我们面对的，是太多的知识，而这些知识中相当的部分并不是一个严肃思考的结果。而相比之下，我们的体验终究太少。理解越是精妙的东西，越需要被安静的力量守护；而传统文化的妙处，正是由这些精妙而美好的事物组合而成。所以我坚信，没有身体体验的生活是谈不上诗意的。我希望在一碗茶中与古人根脉相通，但我知道这一切必定在安静中进行，所以我选择深深植根于生活、植根于身体，植根于真诚。静静地、认真地弹好琴、喝好茶，过好我们的生活。这就够了。（责编：张琳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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